杨千嬅会读心术难怪林夕说我视她为自己的

说起“飞女正传”，得先聊聊这首歌产生的背景。

刚出道时的杨千嬅，令人印象最深的便是她与郑秀文的联系。当年郑秀文离开华星唱片，而此时长相戏路、唱腔咬字都神似郑秀文的杨千嬅刚刚出道，于是公司把她包装成小郑秀文，让她顶着“翻版郑秀文”的名号在娱乐圈闯荡多年。

有新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复制自己，郑秀文自是不满。坊间传闻说，郑秀文曾动用关系抵制杨千嬅，两个人积怨“厚过电话簿”。一出道就与当红天后撞脸，接拍的电影也走同样爽朗直率有点憨的港女路线，对长久发展而言，并非一件好事。由于江湖地位悬殊，杨千嬅刚出道时并不顺利。“正所谓手停口停，元的活动我也接，连夜总会我都唱过。”她后来坦承，“我曾经用力过猛，很好胜地进取，想追求很多东西。把时间放在不属于自己想法的生活节奏里。”好在她除了拼命向前冲，还找到了自己的路，一步步走成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多年后，当郑秀文唱着《终身美丽》出现在杨千嬅的演唱会上，千嬅笑中带泪对郑秀文说：“请到你来，我再没有遗憾！”为这半生恩怨画上了句号。

那时杨千嬅的当务之急就是要从郑秀文阴影里超生，摆脱面目模糊的形象，努力营造个人特色，她很幸运遇到了两位贵人，义不容辞助了她一臂之力，用一首首不断强调个人特质的歌词将这位港产虎年水瓶烈女的倔强与硬朗展现得淋漓尽致。

比杨千嬅唱功好的大有人在，可是，她的歌鲜有人能翻唱成功，因为这些歌的个人色彩太过强烈，唯有她才能唱出那种汹涌决绝的味道，从此成就了她“人歌合一”之名，而塑造如此千嬅的形象，最统一，最贯彻，最立体的，就是常为她度身打造歌曲的林夕与黄伟文。

早在杨千嬅的首张个人大碟里，义字当先的黄伟文就在《认错人》这首歌中替她平反：“若想摆脱前人的影子，重新发现我真正好处。从今开始，要想法子，分两位女子。”是向听众重申杨郑二人的分别，别要认错人。

两位词人宠她如珠如宝。她说自己心口只得个勇字便诞生了一首《勇》；说自己是水瓶座最爱流泪便得到一首《可惜我是水瓶座》；说自己性格刚烈，无法将就便立刻有了一首《烈女》；此外，“紫色”、“深紫色”、“我是羊”等歌名都不断提醒着听众杨千嬅的个人爱好与特色；而“飞女正传、“勇、“烈女等歌曲则彰显了千嬅的情感和气质；尤其是林夕为她所填的人生点题作《杨千嬅》，干脆直呼其名，直抒己见，个人形象稍微模糊一点、本色黯淡一点，都撑不起这样前无古人的作品……这些经典歌曲，哪一首不是烙上了“杨千嬅”三个大字。

年后，她身上的标签是“千禧年之后的新港女”，与郑秀文直爽干练的港女形象比起来，杨千嬅带有一种少女的天真，因而这种莽撞的天真感逐渐成为她的标志。她向来不走女神路线，靠着大无畏的港女形象走红娱乐圈，喜形于色或掩面痛哭的真性情成为虚伪，虚荣充斥的浮华浊流中的一抹亮色。或许是当时的娱乐圈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这样一位真实感的艺人，她的气质在导演、词人眼中，都是特别的。彭浩翔说，”春娇只能杨千嬅来演。”林夕说，“我待杨千嬅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视若自己的骨肉。”黄伟文写道：“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保守直到永久，别人如何明白透。”

她代表着平凡人的梦，这样的港女个性不是一天能练成的。杨千嬅出生在重男轻女的潮汕家庭，从小就要学会照顾家人。如果有人欺负妈妈，她会拿着木棍去打对方，像一个男孩子。医院当了四年护士，从开始晕血，到后来可以进手术室协助医生做开颅手术，有人说她是“世界女”，会沟通、会说话，她将这些归功于护士的经历：做护士是要会读心术的。你远远看着一个人，看他脸色就能判断他的患病程度，你要懂如何和他们沟通，既要关心他们又不能让他们无理取闹，正是这些经历，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她“硬净“的个性，面对娱乐圈的是非，她能一笑而过，无所畏惧，是因为在当艺人之前，她就已见惯了生死。

“我要成功，不要被人家瞧不起。”她拼到现在，不仅唱歌是天后，演戏也比郑秀文捷足先登，得了影后宝座，在爱情里，她也不需要再做故作坚强的余春娇，找到了人生归宿，岁月在她身上沉淀出大气与从容，这个过程充满了励志。

从做人替身到独当一面，杨千嬅的个人形象被一系列影视和歌曲塑造得十分出色。而《飞女正传》这首歌，正是林夕专程为杨千嬅打造的，塑造其个人形象的作品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果说千嬅是灰姑娘，而林夕则是那根魔法棒，在玉女盛行的乐坛，千嬅化身林夕笔下的率直倔强的古惑女，塑造了为爱不顾生死，看不起繁华盛世的飞女形象。

“少女的祈祷”“飞女正传”“烈女”，林夕为她写下的这三首歌从正面描绘了一个女孩在感情上的成长历程：从经历美好，默默祈祷的纯情少女；到敢爱敢恨，冲在最前，誓死捍卫美好感情的飞女；再到做了再也不会允许他人践踏尊严，不会为了爱而放弃自我的烈女。从文艺少女到飞女到勇女到烈女，杨千嬅逐渐从郑秀文的阴影中超脱，完成具有个人特色的自我形塑。这样率性而为，高辨识度的偏锋女性形象，使千嬅在一众玉女歌手中脱颖而出。

《飞女正传》这首歌，之所以多年来令人念念不忘，得益于林夕的这首好词。林夕最擅长的便是叙事型歌词，几阙百字的叙事词，其中感受到的跌宕精彩，不亚于一篇完整的小说故事。《飞女正传》的独特之处正是在于词作超强的叙事能力，寥寥百字描绘了一部印在90分钟长胶片上的“天若有情”。

林夕当年看了“新扎师妹”后得到灵感写下这首词，并要求杨千嬅和吴彦祖共同主演MV。每每听他的词句，我们都会赞叹文字和旋律间的完美结合，以及他将故事举重若轻般娓娓道来的功力。

越过生死一刻

跟你电单车之中狭路再相逢

大概你嘴边伤口与我发端

都一般大紫大红

一对日日在江湖厮杀中为生存不断搏命的情侣，骑着电单车穿梭过闹市，紫红色的伤口与长发在霓虹灯火中明亮而醒目。歌词开首处，短短两句勾勒出一对古惑情侣亡命天涯的场景，如此轰烈的开场，充满了生动的画面感。

下半生不要只要下秒钟

再不敢吻你你便再失踪

抑或有谁高呼不要动

年轻时，是很容易爱上浪子的，身边充满规规矩矩，唯唯诺诺的凡夫俗子，只有浪子不惧天地，敢爱敢言，试图推翻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在越来越多的人与现实妥协，麻木求生的时候，浪子的世界里只有勇往直前，即便被击得头破血流，也要拼命至死。浪子是黑夜中那一抹不一样的颜色，令你不得不注意到他，可他像一阵风忽然就到你面前，顷刻又消失不见。

所以《天若有情》里，JOJO才会爱上劫持他的劫匪华仔。与浪子的爱情，像赛场上的飙车，惊险刺激，未知才最迷人，明知道随时会摔到体无完肤，可还是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

他是浪子，从不能为你带来安全感、归属感和稳定感，能给你的只有永无止境的颠沛流离，无休无止的奔波劳累和无穷无尽的惶恐不安。可是你知道，唯有眼前的他，才能完全虏获你的心。浪子的爱，是无根无基的雨打浮萍，是没来由的狂喜与沮丧，是悬崖是沟谷，是深渊是海洋，你想悬崖勒马，却已经坠入深渊。

不求永恒，但求存在。再不牢牢抓紧你，我怕你会随时会消失，哪怕就在这秒燃烧自己，走向灭亡，我也心甘情愿。

未怕挨紧颈边

穿过横飞的子弹跟你去走难

但怕结婚生子的平庸麻木地活着亦一样难

若与不心爱的每夜晚餐

也不知哪个故事更悲惨

只愿我能够与你过得今晚

这里用反问提出了一个问题，是要贫穷的爱情，还是要乏味的物质婚姻；是找个不爱的人结婚生子，还是紧紧环抱住这个风驰电掣的男人，轰轰烈烈，视死如归去追逐自己的爱情？对于飞女而言，共患难不难，日复一日，共同经历枯燥无味平淡的日子才难。她忠于自己的内心，忠于自己的感情，忠于自己的信仰，不愿去将就一份无法适从的感情。爱情最大的陷阱，不是巨大的灾难，而是琐碎烦恼的日常，而爱情里最珍贵的就是这份“不愿将就”的心意。“不愿将就”还原了爱最原本的样子，爱就是爱，不爱便无法迎合。明明身边有人相陪，但精神世界无法沟通比孤身一人更加孤独。

一切世俗的需求，物质及名利，无意义的追求与虚假的渴望终属枉然。只有源自内心，发自灵魂的爱才是真正值得去追求的。无论它让你有多痛苦、多绝望、多无力，你都无法抗拒那熊熊烈火后的绚丽迷魅。

我愿意随你冒着枪林弹雨浪迹天涯，愿意和你走遍世界踏遍山川，愿意跟你出生入死哪怕只做一天情侣，前面纵使有万丈深渊，我愿意与你纵身跳跃，哪怕粉身碎骨，至少留下了我们相爱的印迹。

世界将我包围誓死都一起

壮观得有如悬崖的婚礼

也许生于世上无重要作为

仍有这种真爱会留低

(仍有这种真爱耀眼生辉)

(仍有生死之交可超越一切)

“包围”更侧重理解为“对立”的感觉，“悬崖”强调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境地，只要有你在身边，纵使身处绝境，与全世界对立也如婚礼般浪漫，一种悲壮决绝之感喷薄而出。

这个鳞次栉比，纸醉金迷的世界，一切终究归于尘土。我的一生，或许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但对我而言，电光火石间的相知相遇，不顾生死的相爱相守，比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更加重要，唯有真爱能永远绽放最耀眼的光辉。

在年的巡回演唱会上，杨千嬅与丁子高合唱了这首《飞女正传》，或许不在现场永远都想象不到那种“世界将我包围，誓死都一起”震撼与气氛。从年开始，她和丁子高的恋情就被定义为“怨妇和乞丐”，等她终于“下嫁”丁子高，传媒又炒她“半亿娶丁子高”，且频频传出花心丁子高流连夜店的新闻，这段婚姻从最初开始就不被世人看好。她一路默默打拼到现在，最后终于镇得住场发得出光，站在风光无限的四面台上，最后变天后变新娘都不再是梦想。

人虽然渺小，但是爱可以伟大。

我已不顾安危誓死都一起

看不起这个繁华盛世

纵使天主不忍心我们

如垃圾般污秽

抱着你不枉献世

“繁华盛世”和“垃圾污秽”，是一种强烈对比，表现出一种超越物质和阶级的感情。因为这场爱情，我不在意被所有人鄙夷，我根本看不起这个繁华的俗世。

就像杨千嬅在另一首《勇》中唱的那样：“旁人从不赞同，连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伤都不觉痛。”

“飞女正传”与“勇”有着相似的浪漫与英勇。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样，对我都是有意义的，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它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杨千嬅的歌大多都在写平凡女性的执着奋斗和任性决绝。

别理三餐一宿

得到牧师的祝福需要那种运

让我满足于飞车之中

抱紧苦恋的做一类人

面对这都市所有霓虹灯

我敢说我爱到动魄惊心

不负你陪过我剎那的兴奋

野夫说，我理解的爱情，似乎要有些惊心动魄伤筋动骨的东西。如果没有痛感，而只有快感，那就是成年人的一种两性关系而已。

那些被世人所祝福的爱情纵然美好，我们没有这样的运气，可我已满足于与你今生纠缠做同一类人，比起三餐一宿的稳定平庸和世界的祝福认同，宁可忍受与你一起的朝不保夕，颠沛流离。面对这个世俗虚伪的世界，我敢发誓我的爱是诚恳发自内心，对这“刹那的兴奋”的迷恋，我可以永远爱到动魄惊心。

我已不顾安危誓死都一起

爱得起你为可还忌讳

也许出生当天本以为谁待我像公仔

最后却苦恋蚂蚁

难自爱都懂得怎相爱

找得到一个人共我分享这身世

还未算失礼

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能被对方捧在手心，如同孩童对待公仔般呵护宠爱，怎知道现在爱的竟会是“蚂蚁”。港乐歌词中喜欢用“蝼蚁”来指代低层次的人，底层的人。

这段感情不被世人所理解，执意与你一起在别人眼中是“不自爱”的表现。我虽不懂得自爱，却懂得怎样爱你，与你一起卑微如蝼蚁都好，是对是错都不紧要，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因《再见二丁目》结缘，随着年月流逝，杨千嬅与林夕之间慢慢产生一种鱼水相依的情感。林夕把杨千嬅当成好《姊妹》，写出了《笑中有泪》、《烈女》、《飞女正传》等一系列带有热血侠女性质的歌曲。在这些歌里，烈女情怀，直率个性的港女形象被完美地塑造了出来。而杨千嬅本身声线硬朗，非常合适演绎这类歌曲，从中能充分感受到杨小姐是如何用声音来演绎故事的。

千嬅说“这首歌是林夕写给我，希望我是时候做个飞女，虽然超龄”，这个飞女的故事是林夕讲给Miriam的恋爱态度：忠于自己的感觉，不用理会外界的阻力，爱得英勇，爱得悲壮，为了爱情无所畏惧，即便是死亡。给她这篇歌词时，林夕就曾开玩笑祝她早日找到自己的“飞仔”。

一直以来，女性都被塑造成弱质纤纤、温柔顺从的形象，而词中飞女不但毫无温柔，妩媚欠奉，甚至凭“勇”字闯开天地，在感情路上的横冲直撞，孤注一掷，不计后果，正好契合了杨小姐的爱情观，词间弥漫着对娇弱矜持等传统女性形象的颠覆。

有人说，林夕爱杨千嬅是爱她身上投射出的自己渴盼的影子，因为她是他梦想中的那个无法成为的自己。因为林夕最欣赏也做不到的，是对爱毫不遮掩的态度，而杨千嬅大无畏的“港女“气质恰如其分地弥补了这一点，这种不计较得失的奋勇态度和洒脱气韵，使得林夕在她的歌声中完成了那个做不到却很想成为的自己，词中不顾安危的执着也是他对爱的最高敬意。

有人说，杨千嬅是香港人的一面镜子，是所有性情中人活生生的内心戏。她并非天生的明星，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哭得随意，笑得夸张，常常唱着就红了眼眶，哭到走音都不介意；她也并非单纯，只是没那么复杂；她就像这些角色一样，随性达观，真情真性，看似不羁，内心细腻，对事对人又带着自己的坚持。如果这只是团队塑造的人设，总会有崩塌的时候。可杨千嬅本人偏偏就这么真实，恋爱时梨涡里随时能流转出甜蜜，失恋时在台上毫不掩饰，泣不成声，大家突然明白了：她的歌，唱的完全就是自己……

网易云音乐有一个名为“自从爱上杨千嬅，你变得怎么样了”的歌单，评论“有勇气去做一个凡人”位列第一，这或许是歌迷最大的共鸣，她唱出了平凡人的果敢和奋勇。我们需要一个杨千嬅，因为平凡的心更容易接受平凡的感动。她代表着都市女性的励志形象，很多平凡女人都想过要成为那个“心头有个勇字”的烈女，从她的歌里找到我们的故事，从她身上找到我们自己。

司汤达在《论爱情》中区分了四种类型的爱：肉体之爱、趣味之爱、虚荣之爱和激情之爱。所谓的“激情之爱”是指：以纯粹的爱情为目的，以对方为唯一对象，为唯一内容，是心甘情愿的，不计后果的，是绝对为他献身的，是灵魂与灵魂的相恋。

大多数人，穷其一生都没有寻觅到这种爱情，我们所能接触并感受到的以前三种为主。大多数时间里，爱给予我们的，可能是短暂的刺激与过后的疲惫，可能是灵光乍现的惊喜与不堪深究的平庸，可能更多的是感伤甚至失望。我们不禁要问：激情之爱真的存在吗？我们能否在俗世中去追寻并感受它？

这种爱可以被被侮辱，被损害，被践踏，但它始终不会褪色，不会消逝，不会减弱，依然像初见时那般朝气蓬勃、鲜妍可人；现实杀不死它，时间冲不淡它，凡是诋毁与阻挠它的力量，最终都让它更为坚韧与不可摧毁。

它是一种信念，让我们百折不挠地追寻那个答案；它是一种勇气，让我们义无反顾地守护那个梦想；它是一种力量，让我们在枪林箭雨里遍体鳞伤却屹立不倒。这种力量足以摧毁一切，足以颠覆一切，足以使一个人的内心在无边的黑暗中发现希望，足以使这种希望像烈火一般在无边的荒野中熊熊燃烧，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神经，一个人的梦境，一个人的一生，让人一往无前，至死方休。

这就是激情之爱，灵魂之恋。也是从飞女身上体会到的感情。

杨千嬅唱得最多的就是这些敢爱敢恨，英勇决绝的烈女情歌。爱得执着，也痛得有所领悟。

做一次轰轰烈烈的飞女，享受生命的跌宕精彩，或许这样才不枉此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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