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II夏岩两个半世界

两个半世界

文/夏岩

具体什么时候,我变成了一只飞蛾无从得知了。在此之前,我是一小商贩,没日没夜推着三轮车在大街小巷吆喝,有时还要跟城管玩躲猫猫,一家五口勉强度日,如加上父母的赡养开销就捉襟见肘,更别提房、车了。

我厌倦我的职业以及生活,从早忙到黑,基本的业余生活都没有,深夜还得忙家务。街边夜市的猜码声,欢笑声,烤肉味,酒香味,迷漫在空气里,渗透在我每个毛细孔里,总能让人无限遐想。

人,不光是只为了工作,劳苦拼搏,适当放松享受生活,才是作为一个人处在短短生命历程的正常状态。我羨慕那些唐氏综合症患者,活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我也羡慕乞丐,活在自己宽大的世界里。所有功名利禄尽与本纯的世界无关,活着就是活着,吃饱就是幸福,就是生活。旁人也许觉得,那种卑微无尊严的存在,还不如一只鸟雀,一只蝴蝶,一只野犬,一条蚯蚓,一条毛毛虫…

而我呢,此时是一只飞蛾,比起蝴蝶差得远一些。棕色的毛茸外衣,一抖动,灰蒙蒙的,丑陋的面容让人生厌。但我还是庆幸,庆幸在大自然里无所顾虑无所烦忧翩翩起舞的样子。有人说,天堂很美,那都是骗人的谎言。天堂里也是有等级划分,有玉帝,有娘娘,有天将,有天兵,有大仙,有小仙,像弼马温就是个不入流的仙当,神仙们也是鄙视的,就连小毛猴孙悟空都不屑一顾。这样说来,飞蛾确实不错。

刚变成飞蛾的时候,的确有些不适应,翅膀怎么也舞不起来,眼睛模糊,耳朵听不见任何声响,全凭头上的两根长须捕捉信号。嘴巴呢,是一条长长的吸管,还好,省了咀嚼食物的繁琐,还不用为一日三餐犯愁,找片多汁的树叶钻进出就能填饱肚子。多么惬意的生活啊!想想都美得慌。

我伏在一根枯枝上努力地扇动着翅膀,一颗颗泛着水晶光泽的小水珠抛散在空中,美极了。此时我才发觉,整整一夜,我是在露天伴着雨水度过的。很奇怪,那么大的雨,我没被呛死,也无凉意。哦,这是春天。嗯,春天真好,满野花香,遍地翠绿,再或许是恋爱的好季节。

我知道,人间的恋爱开始是很浪漫甜蜜的,可一旦到了谈婚论嫁就会有种种的烦恼。房啊车啊礼钱啊,没有点经济实力真不好结婚。飞蛾好,只要是有生命的,爱情便会开花结果。正当我如此想时,对面飞来一只蝴蝶,她很美,大概有五六种颜色的花裙,纤纤细腿。她在我头顶盘旋像在打量我,我兴奋的给她抛了个媚眼,嘘了声口哨。

而她呢,嘲笑着说,哪儿来的怪物,长了两只人的腿。她的一句话给我当头一棒,顺着她的意思,我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是的,她没说谎,老天没有跟我开玩笑,我这副蛾不蛾蝶不蝶的模样儿怎能在昆虫界立足呢?我所有的念头像灰尘一样纷纷散落,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做人不如意,做虫也不如意,难道真要〝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不想,都不留恋的了结余生?

就在我欲寻短见之时,从我身边不远处传来一句低沉的语音,锯了吧!你看我没有脚不一样活在枝头且潇洒!我顺着声源仔细瞧了瞧,一只老飞蛾,翅膀这儿一个洞那儿一个孔,匍匐在枝头,一副将死的模样儿。哪来的潇洒?

我试着问,你有过恋人吗?你有子女吗?老飞蛾说,只要有命在,不怕没有一切。之前,我是一富豪,家财万贯,妻妾成群,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赞声一片。但我厌倦那样的生活,在五十岁生日那天,去寺庙许愿,本想成为一只蝴蝶,却变成了一只飞蛾,确切的说像你这样的飞蛾。可我很满足,哪怕在昆虫界沦为怪物也不愿成个人样。呵呵,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或者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低咕道。

老蛾从我的眼神似乎解读到了含义,饱汉子有饱汉子的苦,饿汉子有饿汉子的福。福之祸所倚,祸之福所伏,平平淡淡才是真。

老飞蛾说的头头是道,颇像是个释迦牟尼。可木已成舟,现实就是这个现实,不活则死,不死则活。大道自然,生生不息。如面临窘境都选择死,那上天,那父母给的生命又有何意义?世界也不是世界了。即使人生再残缺那也是一种自然,遇见什么,碰到什么,安然接受便好。这样一想,我通了,鼓起勇气对老飞蛾说,帮我锯掉人腿吧!我要追求新生活。

老飞蛾瞟了我一眼,冷冷地说,自己的事自己办,别指望别人。是啊!人生路漫漫,自己的事自己办。于是,我拍动翅膀,努力飞起,找到了一蔸茅草,心一横,牙一咬,锯掉了双腿。虽然没流血,流的是淡黄色的稠液,但还是忍忍作痛。老飞蛾为我吮吸了伤口,不一会我便舒爽开来。

老飞蛾说,走吧!你重生了。我说,那你呢?怎么办?老飞蛾说,你管得了我吗?我有我的生活,你有你的生活,互不相干,也本不相干。看着老飞蛾身上的那份沧桑,难免让人为之担心难过。他的话音一落,忽的一缕青烟,老飞蛾消失在了丛林里。咦,莫非他有魔法?

魔法不魔法,老飞蛾确实是不见了,我脑子一片空白,往哪儿飞呢?没有目标的生活如同一具没有肉的干尸在行走。倘若勇敢地迈出第一步,也或是别样的景象。

我再次努力拍动翅膀,不一会,飞了起来,朝着一个广阔的方向飞将开来。迎面而来的是青草嫩绿的味道,百花芳香的味道,泥土的味道,阳光的味道,老飞蛾残留在我心头爱的味道。这一切的一切,是我作为小商贩不曾有过的。不会为一斤一两的利益而去计较,不会为有一点利益就去贪图;没有日夜辛劳,没有爱人的唠叨,也没有世俗的冷嘲。我就是我,不怎么帅气,但还纯粹的飞蛾。

在我沉醉于这大好时光的时候,突然一只螳螂向我扑来。我左闪右闪,上窜下窜才幸免一劫,灵魂久久不能安定的我找了片宽大的树叶遮住了身体。树叶在颤抖着,阳光明媚着,我窥探着螳螂接下来的举动。

这时,一只黄雀凶凶地,气势很大地飞来,我吓坏了,极力收紧翅膀,多希望有一双手能将我避难用的树叶卷起,哪怕不见阳光、百花与芳草。透过树叶隐约听到啊的一声,在好奇心和在别人受到灾难而感到庆幸的细胞驱使下,我微微探出了头,透光的碎片在空中阵阵飞扬,一场并无血腥的捕杀告一段落,螳螂作为存在于自然界的短暂历程已归自然。

螳螂和黄雀的粗暴行为,使我留下了阴影,我怕,怕再一次或不间断的遭遇横祸。作为一只刚踏入一个全新世界里的飞蛾,生命才刚刚开始,我不想也不愿立刻倒下。有太多的全新体验还没经历,还没尝试。做人的时候,酸苦咸辣受够了,我不相信,做了飞蛾就没有甜、没有灿烂。

我逃避了一个苦涩的现实,难道又迎来了一个灰色的轨迹?不,我绝不就此妥协。倘若一个个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即便是死神的召唤,理应做坚挺的抗争。哪怕死,也要笑着死。

我一路想着,一路飞着,身体的一切感官的灵敏度空前高涨,浑身充满了力量。我飞出了阴险恐怖的丛林,越过山坡,跨过大河。清新的空气,自由的心情,超越平凡摆脱了世俗的躯体,作为成人的时候,是未曾拥有过的。人不长大该多好,嬉水,玩泥巴,逐蜻蜓,奔跑在田野里,穿梭于山林间,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地快乐着。

可细想来,那样的快乐或许有些自私,没心没肺的自私,或者说是什么毒物都毒害不了自私本身的自私。而此时此刻,我饿极了,迫切希望能有一片花林,揽入怀中独享。是的,饿疯了的时候也是自私的。自私有罪吗?严格意义上说是无罪的。只当戴上世俗的枷锁之时才主观认定为有。

我真的饿,太饿太饿了,我太渴望自私了一一一我的森林,我的花蜜,我的甘露。我的天啊!刚变成飞蛾的时候我不就在森林里吗?而现在呢,眼前毫无一点森林的气息,漫天黄尘,像是沙漠。沙漠可不是我呆的地方,那是一条不归路,那是一条饿死、累死、渴死、渺茫死的路。

然而,森林里充满了阴险、恐惧、杀戮。面对两难的境地,我困惑、迷茫、摇摆不定。我确定我还活着,有生命的,记得老飞蛾说过,有生命就能拥有一切。对,是该重返森林吃回头草的时候了。我没有那么伟大,以至于放下现成的、以往吃过的森林而去追寻空无的森林。

我努力向天空高处飞去,借着气流,缓缓滑翔。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的水气越来越重,以至于我毛茸茸的身体沉重而又疲倦,翅膀挂满了小水珠,伸展倍感吃力。我无助、绝望,完全丧失了与命运抗争的力量。

在我是人的时候,面对种种失败、挫折、困境,就如此时我在空中一样,生命于我又有何意义?有时常这样想。生,那般艰难;死,却极度容易。然而选择死,在世俗看来又是最自私且卑鄙下流的。我不理解世间轻生者轻生的欲望,正如我此时求生的欲望一样。当一个人不理解自己活的目的时,那他离死便不远了,即使不死,也是在死一样的活着。

我呢?离死也不远了吗?忽然,我闻到了森林的味道,花蜜的味道。原来我早已坠落在了树林里的一片叶子上,昏迷了许久。一束阳光照射来我浑身发烫,像瞬间充了电似的,还好我活着。我确信,活,对于绝绝大多数人或物而言是幸福的。

我急切地投入到了花丛中,伸出吸管一点一滴的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身上粘满了花粉,我已然成了一个黄色的精灵。此时的世界哪有灰色,哪有死亡?!春有春的芬芳,秋有秋的金黄,冬有冬的银装。哦,吃饱的感觉真心的好。我缓缓收回吸管舞动翅膀,抖落的花粉阵阵飞散,在阳光的反射下金光闪闪。

突然远处传来了骚动,凭借我超灵敏的感官确定,是山雀在杀戮。出于本能,我闪电般躲了起来。那边呼救声一片,像都是飞蛾家族。倘若飞蛾家族遭了灭顶之灾,我独自活在世上又有何意义?

这样想着,我终于鼓足勇气,决定捍卫本族群的生存权。也不知我哪来的功力或者说法力,翅膀一扇,落叶纷飞。吸管一伸,发出的像是子弹,好几棵树的枝杆都被射出了小孔,直冒青烟。我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奥秘,瞄准山雀就是一顿狂射,瞬间,那山雀掉在了地面,鲜血直流归了天。

飞蛾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半晌没缓过神来。我也纳闷,我哪来的神力?难道,难道是老飞蛾赐给我的?是的,就是它,它为我舔吸过伤口,而后一股青烟就不见了。

我确信我拥有了超能力,这跟人间一夜暴富或一夜成名没什么区别。我顷刻间飘飘然起来,仿佛整个森林,整个世界,都属于我。天空飘着云朵,微风拂来花香扑鼻,蛾子们敬仰的神情,唯我独尊。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我做梦都想要的终极目标吗?

帅哥,我爱你!忽然一个熟悉而又清纯脱俗的声音传来。它很美,五颜六色的花裙,纤纤细腿,它不是之前说我〝长着人腿的怪物〞的那位蝴蝶小姐吗?太深刻了,是的,是它,我作为飞蛾以来第一位心仪的对像。

对它,我有一种莫名的欲望,拥有它独占它。不管它之前对我抱何种态度怎么伤过我,但欲望就是欲望跟爱无关。

我想了这么多的时候,森林里早已蛾潮汹涌,许多靓蛾抛来爱意,让我心乱乱的不知如何是好。作为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我是一穷光蛋而且也无一点能力,只凭自己勤劳的双手在看似繁华的世界里打拼。我的妻子还是连哄带骗费了九牛之力追到手的。

她很美,有着魔鬼般的身材,追求她的不乏高富帅官二代。可她却打破常态跟了我这个推三轮的,这让旁人大跌眼镜,让我涕零如雨,我确信我爱她已到骨子里了。所以,婚后我百般呵护她,放在心里怕她融了,捧在手里怕她化了。

可久而久之,也出现了审美疲劳,我的心真的好累好累。穷人的生活都是在为一日三餐而奔波,进而少了婚前的浪漫。一次她说,跟着你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嫁给你真的错了。此话深深地刺痛了一个男人的尊严,我深知我是无能的,再努力也是平淡一生。但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羔羊永远敌不过狮子,羔羊只配啃食青草,年成不好或许只有枯草,而狮子天生吃肉,病了残了废了也是吃肉。

眼下,我是只飞蛾,一只万蛾之上的飞蛾,堪比皇帝。现在我的情绪高度膨胀,体内的火山随时喷发。于是我牵手了那蝴蝶妹,算是乱伦吗?同样是蛾类,只不过它长得异国风味一点。我是皇帝我怕谁,想要谁便是谁。

蝴蝶妹羞答答而又带着浓浓柔情跟着我飞到了一个僻静之地,它像个情场老手,物色了一蔸杜鹃花,徐徐降落在有些年月的杜鹃枝头上,静静伏着,我顿时热血沸腾,我是良久没有享受这般待遇了……

我确认我完成了作为一只飞蛾的成人礼,而且是在毫无思想包袱下完成的,在没有三纲五常,没有伦理道德下完成的。这就是虫类或者说动物也或者说畜牲不同于人类的一大优势,我庆幸我不是人类。

待我回过神来后,我冷冷地对蝴蝶妹说,你走吧,接下来我有大事要做。蝴蝶妹一副顺从的模样,也无半点死缠不休之意,二话没说便飞走了。而我说的大事,其实是个幌子,一个肮脏的计划。

我梦想着与所有的妙龄飞蛾云雨一番,高的矮的肥的瘦的都不放过,以传播我身体里优秀而高贵的基因。

如我所愿而又出我所料,蛾子们排着队争着抢着跟我媾和。这使我明白了,身份、地位、能力是何等重要。

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享受着森林里的一切,过着逍遥的日子。但好日子没过多长,我的小王国一时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一大批毛毛虫充斥着整个林子,树叶被啃光了,草被啃光了,花蜜也被吃光了,一批批老飞蛾相继死去。

我害怕极了,比之前遭遇山雀还恐惧,以至于让我忘却了我是具有超能力的。我想到了逃避,正当我展翅向高空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叫住了我说,小子,自己种下的苦果得自己尝,逃避只能让你的世界毁灭。

我找了找那久违的声音,老飞蛾趴在一枝头上,虽然它有魔法,但也没能抵挡住岁月的摧残,头顶的两根长须已显干枯,吸管断了一截,翅膀只剩下了轮廓。是你吗?前辈?我问。

老飞蛾说,你赶紧想个对策,年轻人,它们都是你的孩子。谎言,绝对是谎言,隐约记得,我只有三个孩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没错的话,女儿8岁,两个儿子分别为6岁和3岁。他们是那么调皮而又可爱,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样,有没有想爸爸。想,定是想疯了,我变成了飞蛾弃他们而不顾,我……我……我……

正当我泣不成声时,老飞蛾吼了起来,赶快行动吧小子,要灭掉你的一部分孩子,森林才能得救。灭掉自己的孩子?天啦!有哪个做父母的会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畜牲,绝对是畜牲。

老飞蛾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是虫类不是人类,你再也回不去了,这是你作为虫和人的命。放下你作为人时的怜悯,拿起屠刀立地杀戮吧!

我敬爱的释迦牟尼,此时竟说出了这般血腥的话。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几只毛毛虫向我爬来,露出人的牙齿在我身上狠狠咬了起来,我疼痛难忍,本能地喷射出了数发无情的子弹,它们应声落下。

老飞蛾说,对,就这样,就这样方是大爱。我突然想起,我的超能力是老飞蛾给的,于是问,前辈你不是有超能力吗?助我一起完成这项事业吧!老飞蛾说,我成蛾是来赎罪的。而你是为了逃避现实,贪图享乐而成蛾的,我们目的不同所以行为不同。还是那句话,自己的事自己做。说完,一股青烟,老飞蛾消失了。

我看着那股缓缓散去的青烟,再看着满眼不识父的孩子们,心一横,眼一闭,疯狂地扫射开来。接连的几昼夜,在我的强行干预下,森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六月的天气,微风吹来,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光秃秃的树木,火辣的阳光射来,整个心仿佛要燃烧一般。

更糟糕的是,臭味招来了黑压压的苍蝇,成群的乌鸦以及食腐动物,这是我一开始所没料到的。我的理想王国就这样如烟般散了,我意识到,是我的超能力打破了森林里的平衡,如果再度滥用便是一个恶性循环。或许,那老飞蛾早料到了,只是不愿面对主观推测而未发生的现实。

此时的我多想有个温暖的家,一个飞蛾妹,双憩双飞,花丛里,溪水边,你吸花蜜我吸晨露。再有一双儿女,贴在我翅膀上,骑在我头顶上,嘻戏打闹,偶尔撒尿,岁月静好。

我飞蛾躯壳的隐蔽深处始终烙有人的灵魂,我的灵魂里是有家的,一个我曾经不愿呆的家。在一个城市的角落,一个租来的十平米单间,独立的厕所共用的厨房。说起厨房我都羞于启齿,隔壁住的是一单身女子,她吃得很好,而我跟妻子炒一碟青菜就是一餐,三个孩子一天定量三两肉。

为了不让她瞧不起我的穷苦,每次都等她煮好饭菜,并且确认她关好了房间门我才煮。一次,我煮的是小葱拌豆腐,她突然开门,可把我吓坏了,我赶紧拿盖子盖上,才避免了一场漏底事件发生。

我承认我是穷的,但我是有尊严的,要面子的。记得有一次,我在火车上饿极了,餐车推来,我弱弱地问,多少钱一份?服务员说,五块,要一份吗?我轻轻地说,太贵了。那服务员重重冷冷地丢下一句,穷鬼!没钱就别问。

我内心的血管要爆裂了,多想上去给他一拳或是一巴掌,可我没那么做,也做不了,他长得太强大,我只好强忍了下来。发誓将来一定要挣多多的钱,让那狗日的服务员为我舔脚趾头。

想到这些,我又打消了飞回去的念头,我在混乱的森林里煎熬着,痛苦着,挣扎着。两难的境地,我将何去何从?我感觉我快死了,已经没有力气思想了,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不知什么时候,我作为飞蛾的灵魂贴在了我出租屋的玻璃窗上,看见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妻子和三个子女哭作一团,妻子唤着我的名字,子女叫着爸爸。女房东在房门外叫嚷着,医院,明天搬走,在这里晦气。以前,房东可不是这样的,每次见了我都是笑呵呵。

这是怎么了?我死了吗?天啊!我为什么而死呢?隔壁房间的那女子跟朋友通着电话说,我隔壁那男的出事了,听说是生活压力太大承受不了吃安眠药死了。听到这里,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化成飞蛾的由来。而我作为人的灵魂去哪儿了?

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父母,我可怜的妻子。作为一个男人,虽不富有,虽不优秀,不与命运抗争而选择向命运低头,若是那列车服务员知道,该如何加倍的鄙视我。

他的一句〝穷鬼〞曾激起了我的斗志,而生活的现实却一点一滴消磨了我的雄心。我彷徨、纠结、自卑而日益枯萎和痛苦。现在我解脱了,脱离了人世,逃避了残酷的现实。我赢了吗?不,我输了,彻底的输了。而且我是个懦夫,卑鄙的、下流的、虚伪的、自私的人渣。

突然一阵风吹来,我从窗上滑落,飘向了无尽的天空。现在的我只是一只飞蛾的魂魄,一切的一切,我再也抓不住勾不着了一一一我的故乡,我的父母,我的妻儿,我的淡而真的生活,我的两个半世界。

风越刮越大,我空中的灵魂已泪流满面。

————————End————————

作者简介:夏岩,桂林市全州县龙水镇禁山里村人,桂林市作协会员。自由职业,有小说、散文、诗歌发表在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愿在文学道路上风雨前行,不求风景,只求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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