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期丹城韵逐渐远去的ldq
近几十年来,教育普及,大力推行普通话,各地方言都在向普通话靠拢。彭州方言原本就与普通话属同一体系,这也更容易因“被感染”而接受渐进的“改造”。我个人的感觉,这三十年前后,彭州话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
也许是饥饿记忆深入到人们的骨髓,以前,人们见面互相问好的词语不是“你好”、“你早”之类,而是“你吃饭没有?”“没有”二字一般快速连读如“谬”音。当然,这句话还有几个相似的变种,早上问:“吃早饭没有?”中午则不说“午饭”,而说“晌午”,“晌”字读若“少”而且是入声。晚上一般说“宵夜没有?”
彭州人说早上说成是“早晨”,“晨”字读若“神”。或许古代“晨”,“辰”都读若“神”也有可能。还有,如果本地人要特别强调这个“早晨”,往往会说成“清早八晨”。比如:“今天不吉利,清早八晨就有人来要账。”另外,说比较迟的早上,称为“大早晨”。比如:“你硬是太懒了,大早晨都还没有起床。”例句中的“硬”与彭州话的“恶”有同样的声母“ng”,“硬”读“ngen”,“恶”读“nge”。
彭州人走亲戚叫“走人户”。有客人来访称为“人来客往”。例如:“屋头菜都没的,有个人来客往咋办。”有关婚丧嫁娶老幼寿诞的事,叫“红白喜事”。给做“红白喜事”的人家送礼称为“赶礼”,所送的礼物包括钱或者物,叫做“礼信”。请客吃饭叫“办招待”。彭州人喝茶或吃饭的时候,一定要让最重要的人坐在背靠中堂的一方,称为“上把位”,如果是结婚,堂屋最里面的“上把位”是要让新娘的弟兄坐的,其他人不能坐。“走人户”的时候,如果某人没礼貌、不客气,往往会被人称为“不讲礼信”。这个“礼信”与前文意思不同,是礼貌的同义词,大概从“仁义礼智性”来的。
小的时候学拼音,因为习惯了彭州话,不会说翘舌音,只好说成卷舌音。到现在为止,都只会用卷舌音代替翘舌音蒙混过关。恰好本地有句俗语叫“卷着舌头说话”,意指说瞎话、乱说话、昧着良心说话的人。本地话如“买卖”二字,音调与普通话的声调恰好相反。本地话发“卖”的音恰好是普通话的“买”。读小学时,我经常把普通话和彭州话混着说,经常把意思说反,搞得很尴尬。后来学乖了,凡是普通话说四声的字,说成彭州话时,就说成三声,普通话三声的字,彭州话就说成四声。这样,居然十之八九没有出错。我就这样来推导普通话有但彭州话没见到过的词汇。
我时常有幸与彭州旧体诗大家郭定乾先生往还。有一次向郭定乾老师请教,问古书上常注“平上去入”的音调,但普通话里面是“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却没有入声,该怎样解决分辨古人的入声字的问题。郭老师说,普通话属《中原音韵》系统,把入声归并入另外四声,确实不好分辨。但彭州本地方言却很好的保留了入声,声调短促的字多半是入声字。如果遇到某个字,分辨是否入声,就用彭州话读看是否发音短促,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比如入声的“入”,就是入声字,还有“曲、七、黑、湿、急、竹”等等。
因交通发达带来的外界交流变广和普通话潜移默化的改造彭州话,现在的彭州话已经与三十年前有很大的不同。我想,现在的彭州人如果听三四十年前的彭州人说话,一定会很费劲甚至听不懂。磁峰人以前说“山里头”,不是指山上或大山后面,而是专有名称,指都江堰以北汶川茂县黑水松潘等地。“汶川”的“汶”,现在的彭州人读若“文”的入声,普通话读四声,以前的彭州话读若“瓮”的三声。俗话说:“四川人生得憨,认字认半边(半边读若边边)”,“汶”字读音的变迁,就是普通话改造彭州话的极好事例。
现在的许多乡镇,都还保留有“真武宫”这个地名。真武宫是供奉北方真武玄天上帝的道家庙宇。我见过大多数老年人称“真武宫”为“周武宫”,开始不明其意,后来认为,大概彭州话以前“真”字读“周”的音,现在彭州话里的“真”字读音随时代变了,但作为地名,古音却保留下来了。这类字例子其实还不少。比如“秘”字,本地人向来读若“背”,这几年还有老前辈“秘书”读为“背书”、“秘密”读为“背密”。我以前分不清“秘密”二字哪个“mi”字在前,想一想彭州话读法就明白了。以前彭州人说“逮老鼠子”和说“逮捕”读“逮”音居然不同,前者仍然读若“歹”,后者却要读成“地”。
小时候上学,写字很难看,大人拿着很无奈,常骂我写字“歪巴丽早”的,意思就是很不工整。我当时根据话音,只能写出“歪”字,其它三个字,想破脑壳都猜不出怎么写。现在想来,大概是“歪瓜裂枣”一词的语音传讹了,土话向来是口耳相传,到后来,没有人去追究原来的意思和如何写出来了。现在看来,“歪瓜裂枣”一词,除了“歪”字还跟小时候写字不工整有关外,用这个词形容写字,不算很恰当。
彭州人称工作为“活路”。这个词比普通话里也有的词汇“活计”还直观,好像表示工作是生存之道。把很容易干的事情或很容易就度过的难关称为很“松活”。“松”显然是“轻松”的意思,“活”的意思应该就来源于前面的“活路”。
以前小孩子的娱乐很少,有几个小家伙,就可以玩一下捉迷藏,彭州话叫“藏猫儿”、又叫“逮猫儿”。现在,“逮猫儿”一词被人用成其他意思,连小孩都不再称捉迷藏为“逮猫儿”了。玩“剪刀石头布”有两种玩法,一种是用手,叫“试拳儿”,还有用双脚玩,叫“脚试拳儿”。这里的“试拳儿”连读,“拳儿”轻读。“脚”在彭州话里读“jio”如“鸡窝切”。玩陀螺本地话称为“产灯儿”,这里“产”只能记音,意思是鞭打,抽打。模仿成年人做饭炒菜的儿童游戏,彭州话叫“摆姑姑筵儿”。民国初年,成都名厨黄敬临,开了一个有名的川菜馆就叫“姑姑筵”,意思是自己的厨艺是“小儿科”,表自谦。
有些动物,在彭州话里也有特殊名称。蜻蜓叫“丁丁猫儿”;蝴蝶叫“蛾儿”,读作“wowuer”,音近于“窝弯儿”;螃蟹称为“盘海”;杜鹃鸟称为“贵归阳”。蜘蛛网本地叫“波丝”,以前几乎农村的小孩子都玩过蜘蛛网制作的网子,用来粘“丁丁猫儿”和“蛾儿”。到小沟里捉“盘海”也是不错的玩法。
“贵归阳”是以杜鹃鸟的叫声为名,本地又称之为“阳雀”,传说是望帝杜宇所化。彭州侯明生先生写过《贵归阳之歌》有句:“归归呀归归呀,阳雀声声唱”,一读就想到杜鹃鸟的凄厉叫声。侯明生先生是我十分尊敬的彭州耆宿,近年来他研究彭州民俗,方言也是他的研究范围。他告诉我,给彭州方言注音要用上几种方法。一是“直音”,用同音字说明发音,如“蜜蜜甜”的“蜜”下注为:读“命”的阴平声;二是用汉语拼音注音,如果遇到普通话里没有的发音常要用此法,如“脚”在彭州话里读“jio”;还可以用反切注音,例如“夸”读作“苦瓜切”。
受环境影响,彭州话在不断地变化,据方言研究专家表示,目前暂无法记录不断变迁的语言现象,于此,那就让我们用经历与感悟来将亲切朴实的语言文化记录于心吧!
文/高光俊图/晓童刘晓冀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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