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读白居易的感情十六年前一双鞋,梅雨

中庭晒服玩，忽见故乡履。昔赠我者谁，东邻婵娟子。因思赠时语，特用结终始。永愿如履綦，双行复双止。自吾谪江郡，漂荡三千里。为感长情人，提携同到此。今朝一惆怅，反覆看未已。人只履犹双，何曾得相似。可嗟复可惜，锦表绣为里。况经梅雨来，色黯花草死。唐朝白居易《感情》虽然是公历的6月，但实则还在农历的4月底，熏风度雨，对农作物是非常有好处的，小麦成熟，水稻茁壮，瓜熟李肥，荷花飘香。但如此暑热兼多雨，对于城市的人来讲，是一个苦夏的日子，因为空气湿度大，往往家具，衣裳，书籍都会霉坏。而天气时雨时晴，此时是家居人家最痛苦忙碌的日子，要趁晴晒冬天以及陈年的旧物，自然也要不得不丢掉许多。但这正是忆旧的时节，比如张爱玲的《更衣记》，就有经典的描述。“如果当初世代代相传的衣裳没有大批卖给收旧货的，一年一度六月里，晒衣裳，该是一件辉煌热闹的事吧。”“回忆这东西若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44岁的白居易，从一个天子身边的谏官，因为谗言，被一纸发放到江西九江做地方官。这事情来得突然，出乎他的意外，因为他一直是恪守谏官的本分，除了公事，以他的平和儒雅，清贫自律并未得罪某个人。但给的理由是他母亲死了，他并不哀伤，表面虚伪，博取孝名。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且这个冤枉白居易最不服。他自父亲早逝，家里还有弱弟妹，母亲多病，是白居易一边读书一边筹措，在困顿中支撑母亲，这个连皇帝也是知道的，经常周济他。他为了这个家，37岁才结婚。这简直是说穷人贪污！白居易的感觉是暗无天日，因为这种理由都扯得出来，他的性命都是个未知数。所以说白居易去江州做司马，开始心里是没有底的。人如草芥，半生的努力付东流或者还会搭上性命。江州在唐朝属于中国的中部和南方，远离京城，此时正是梅雨季。太太杨氏在太阳的晴光里晒着搬家带来的东西，工作不忙，且勤于动手的白居易自然也帮忙晒书，晒箱笼里的一切。在长安，他从十几岁在这里考学，总还有些陈年旧东西，虽然出长安的时候，大半处理了，但有着箱子他还留着，只说是家乡的东西。太太不便处理，就带过来了。他也许是真忘了，也许只是岁久年深，不知道小东西放在何处。“中庭晒服玩，忽见故乡履。”这里就有一双鞋子。早年失去父亲，中年又失去母亲，虽然符离不是他的家乡，但他的童年和少年是在符离乡下度过的。那单纯的青春。所以白居易对符离有着记忆和现实的家园感。但是，他离开那个地方，就没有回去过。白居易的进士十六年，他做到了太子左善赞，无论他如何的清廉，鞋子总是不愁，且朝靴官袍，京城审美，这故乡的一双十几年前的鞋子，何以打动他？乃是因为人。“昔赠我者谁，东邻婵娟子。”就是村里有个小芳的唐朝版本，而且是一切版本的源头。白居易的初恋和爱人就是符离的邻家小芳，湘灵。这是白居易一家从符离迁往京城之前，湘灵送的。白居易28岁中进士，通常中了进士之后就会有官职，在家苦守的母亲和弟妹得以离开符离。28岁的白居易，和湘灵是什么关系？44岁的白居易又和湘灵什么关系？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和未经正式婚配的夫妻。白居易11岁时，就认识这个邻家女孩，两个人在十几岁左右就产生了真挚纯美的爱情。但是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原因有几个方面。第一方面，湘灵应该是本地女孩，家庭相对优越，白家则是寄居在此，且白父死了之后，白家姊妹众多，白居易前途未明，且家境不好。湘灵的父母不肯女儿吃这样的苦。第二个方面，白居易家庭也的确清贫，无以有迎娶之资。中了进士之后，应该有许多高官富豪，愿意招白居易为婿，这使得白居易的母亲不愿意白居易娶湘灵。第三个方面，白居易和湘灵除了他们私下的约定，白家和湘灵的父母是有过承诺的，明媒正娶。这就是湘灵迟迟未嫁而白居易迟迟不婚的原因。而事实上他们已经是夫妻。从十几岁到接近30岁，爱情中能够发生的一切都发生过，只是等待一个圆满的结局。“因思赠时语，特用结始终。永愿如履綦，双行复双止。“湘灵在送行时，不止是送了鞋，还有各种各样的生活物质。但这双鞋，却是她亲手所做，愿意郎行千里，一路平安，愿意早日成双成对，共谐姻缘。白居易考上了进士之后，并非一帆风顺的仕途。他穷，长安居大不易，母亲多病且脾气不好，筹措生活的白居易无日不陷入琐碎里，他和湘灵有书信往来，但是千里迎娶，已经是个不现实的事，而吃了一辈子苦头的母亲却成天想要白居易娶高官子女，白居易拒绝了。如何安置湘灵呢？湘灵必然是来过京城的，只是名不正，言不顺，作为未过门的媳妇，她不是不愿意陪白居易，而是婆婆的不松口，叫她何以自处？白居易一首《井底引银瓶》写出了这个女子的屈辱，她是被婆婆骂回家的，我还没明媒正娶，你就来了，你来了也只是妾！湘灵忍无可忍，走了。白居易能够说什么，他是个孝子，以孝立身，有了天子近臣，太子善赞的职位。如果他执意和母亲做对，不讲理且疯癫的母亲，毁掉的不止是爱情，只怕也是整个白家的未来。白居易这个长子做得累。湘灵走后，白居易感觉无望挽回。在母亲死前，他娶了杨善卿的妹妹。他已经37岁了。湘灵，他的小芳，今生无望。而湘灵已经是老姑娘，33岁了。愿你遇良人，又不愿。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和湘灵何止百日夫妻。44岁的白居易，按道理和湘灵往事飘散在风中。44岁的白居易，最终被人看出了端倪，他的孝顺是隐忍而不是发自内心，成为攻击他的由头。白居易开始是不服的。他在江州看到了湘灵那年送他进京给他做的鞋，百感交集。人生若只如初见。”自吾谪江郡，飘荡三千里。为感长情人，提携同到此。”白居易的确是一个恋旧的人，湘灵的东西他都保留着，只是平常不去看，不去想。但现在夏天梅雨后的阳光开启了记忆。记得那年年纪小，在符离的家乡，那竹马时光。她是他心里的恋人和妻子，从几岁到十几岁，到最后惨淡的别离。“今朝一惆怅，反复看未已。人只履还双，何曾得相似。“别离已经是定局，也许这已经是最好的世路。湘灵若在身边，自己虽然好过一点，但白居易从来就知道自己没有给她过安稳。但是但是白居易却有自己的伤心，他何曾安稳过？这个能带给他安稳的女子，只剩下不多的回忆和物品，是安慰，是惆怅，是乡愁，是老泪纵横吧。他没有了故乡。只剩下他一个人。有人说他不是已经结了婚了吗，杨太太还在身边。但是有些孤独，只能是他自己的。”可嗟复可惜，锦表绣为里。况经梅雨来，色暗花草死。“说的就是梅雨，是这一年又一年的不幸，让明丽的爱情之花凋谢吧。一个中年人的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无论外在如何变化，他知道自己爱湘灵，也放不下她。他做了一个举动，就是请湘灵和她的父亲到九江一叙。作为前途未卜的谪放官僚，他不知道未来还会遭遇到什么。或者随时因报复死亡。这大概是他最后的心愿，想见湘灵一面。见面是定在台面的，出席的有他的夫人，或者还有湘灵的父亲或者夫君。在一首题为《逢旧》的诗里，他极尽修饰但也忍不住的心潮。“我梳白发添新恨，君扫蛾眉减旧容。应被旁人怪惆怅，少年离别老相逢。”这不过是堵住现任老婆的嘴。“久别偶相逢，俱疑在梦中，即今欢乐事，放盏又成空。“这倒是实话。之后一曲《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奠定了白居易文坛优秀的地位。他送的是谁？不言自明。白居易对于湘灵，他是无以为报。但是这个让白居易牵挂了一辈子的恋人和妻子，揉进了他的长恨歌。”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自网络。

转载请注明：http://www.abuoumao.com/hyls/8093.html